梅影书香|纳兰容若:一生一代一双人
读纳兰《饮水词》,真真应了那句:如鱼饮水,冷暖自知。初看惊艳,再看惊心,三看生生世世。
人生若只如初见。
纳兰容若,这个远隔岁月与山河的男人,为什么,他总占据着我的心房?为什么,总让人爱着,痛着,怜惜着,想念着?
在山间,在路旁,在黄昏,在他乡,那些说不出的感动与悲悯,是他,替我说出或者吟出?
他的敏感多情,他的朗朗清清,他的临风长啸,他的望月伤怀,他的一切的一切,今夜,山鸣谷应,直逼我心。
“这孩子他什么都有了啊,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快活?”明珠罢相以后,读纳兰《饮水词》,老泪纵横。
有些事,有些情,其实无需解释分析。
譬如说,你问,为什么孤独?为什么寂寞?为什么伤感?为什么疼痛?为什么算来别是凄凉?
通常,我也只能摇摇头。
不是为某一个人,更不是为生离死别,是与生俱来的悲凉伤感无法言说。
不为那些真实的柴米衣食,且为一朵花,一棵草,一个故事,一些毫不相干的人,一段纯净的感情,流泪,叹息。
为寒烟衰草,为风雨诸陵,为秦时明月,为汉家陵阙。
为生命,岁月,长风,沧海桑田,心头的寂寞,天上的明月。
让我们,展开诗卷,读纳兰,在这秋夜。风微凉,夜已阑。
轻风拂我衣裳。
谁念西风独自凉,萧萧黄叶闭疏窗。沉思往事立残阳。
被酒莫惊春睡重,赌书消得泼茶香。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浣溪沙
[清]《胤禛美人图》之《观书沉吟》
又是一年秋凉时。年年秋色,年年不同。
为什么,黄昏的时候,总是善感?
为什么,那些个黄昏,长驻心头,如同古老的歌谣轻轻唱响?
为什么,初初相见,那些温暖而惆怅的青春往事,永难忘怀?
为什么,在夕阳中伫立,常忍不住泪流满面?
为什么,我们,爱得那么深、那么浓,却还是要再次地错过、分开?
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昏鸦尽,小立恨因谁?急雪乍翻香阁絮,轻风吹到胆瓶梅,心字已成灰。
忆江南
《胤禛美人图》之《烘炉观雪》
这样的肝肠寸断,这样的心若止水,是大爱之后的幻灭,是深情以后的不复留恋,是情到深处,深深孤独。
我们在花的开落中,照见自己;在月的圆缺中,看柳絮因风、急雪乍翻……生命中,为什么,走得最急的,总是最美的时光?
正是辘轳金井,满砌落花红冷,蓦地一相逢,心事眼波难定。谁省,谁省,从此簟纹灯影。
如梦令
《胤禛美人图》之《烛下缝衣》
我和你,初初相见。那时的我们,不谙世事,简单清白,羞怯而敏感——甚至,都不敢开口说出,究竟是,喜欢,还是不喜欢?
眼波春水。默默此情谁诉?
辘轳金井梧桐晚,几树惊秋。在时间中,我们,渐渐改变了容颜,相互失去,永不再见。
西风一夜翦芭蕉,倦眼经秋耐寂寥。强把心事付浊醪。读离骚。愁似湘江日夜潮。
忆王孙
《胤禛美人图》之《持表对菊》
那么地寂寞,和感情无关,甚至不说爱与不爱,这是生命底子上的悲凉、与生俱来的孤独感。在人群中,在恍惚的瞬间,如影随形。
是因为秋来了么?
浊醪夕引,素琴晨张。
谁解君怀?
宝玉:既知今日,何必当初!
黛玉:今日如何?当初又如何?
万丈穹庐人醉,星影摇摇欲坠。归梦隔狼河,又被河声搅碎。还睡,还睡,解到醒来无味。
如梦令
《胤禛美人图》之《博古幽思》
不觉得这是豪气干云的壮阔,而是深夜独自买醉的忧伤,是遥对苍穹、直面人生时的自觉渺小。无法掌握、难以逃避的苍凉宿命啊。
没有知音,爱人远离。
解道醒来无味。
谁翻乐府凄凉曲?风也萧萧,雨也萧萧,瘦尽灯花又一宵。
不知何事萦怀抱?醒也无聊,醉也无聊,梦也何曾到谢桥。
采桑子
[清]《春闺倦读图》
风又飘飘,雨又萧萧。
小令到了纳兰这里,翻出了另一番凄凉。萧萧与无聊的重叠,更增添几许落寞。
瘦尽灯花,瘦尽灯花。
一直喜欢古典诗词,典雅含蓄不论,风流蕴藉不论,那一唱三叹的反复,独具韵律的音乐美,可以赋,可以比,可以兴。
人生,怎能无诗?
灯花瘦尽,我们读诗。
长风吹拂,暗夜清芬,来读纳兰。
风也萧萧,雨也萧萧。
梦也何曾到谢桥。
纳兰性德(1655—1685年),又名成德,叶赫那拉氏,字容若,号楞伽山人,满洲正黄旗。父亲为康熙朝武英殿大学士、一代权臣纳兰明珠。母亲是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,一品诰命夫人,爱新觉罗氏。纳兰性德的曾祖父,是女真叶赫部首领金石台。金石台的妹妹孟古,嫁努尔哈赤为妃,生子皇太极。
纳兰性德自幼饱读诗书,文武兼修,十七岁入国子监,十八岁参加顺天府乡试,中举人。康熙十五年(1676年)殿试,中第二甲第七名,赐进士出身。
康熙二十四年(1685年)暮春,纳兰性德抱病与好友相聚,一醉一咏三叹,而后一病不起。七日后,于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(1685年7月1日)溘然而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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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梦缘
责任校对:闻静